晨光再一次不请自来,从木板的缝隙中渗进房间,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一只年幼的蛛魔蜷缩在丝茧状的床榻里,微凉的蛛丝裹着她的躯壳,那是母亲亲手纺制的丝绒,触感轻柔又安稳。
“伊格妮丝,我亲爱的小跳蚤快醒醒。”母亲诺拉的声音传来,粗粝得像砂纸摩擦着岩壁,带着股笨拙的温柔。
“小点心……亲爱的,爸爸已经在等你了,快起来吧。”诺拉俯下身,八只复眼凑近床榻,红色的瞳仁在晨曦里亮得像跳动的火焰,将伊格妮丝整个人都笼罩在视线里。
伊格妮丝被这奇异的“目光浴”笼罩着,不由地又想起自已刚来到这个世界时,被这八只眼睛通时注视的恐惧。
她撑起上半身,四只步足条件反射般伸展,甲壳摩擦着丝绒床榻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这间独属于她的
“闺房”,被母亲用蛛丝精心装饰成了一座小小的迷宫。垂落的丝帘随风轻摆,织就的繁复花纹在晨光中流转,天花板上的木质横梁早已被虫蚁啃噬得千疮百孔,露出蜂窝状的内里;地板的缝隙里,还嵌着不知何年何月捕获的猎物残肢,俨然成了装饰的一部分。
“早饭已经准备好了,赶紧吃吧。”
来到通样有些破旧的客厅,诺拉的口器开合间,推来了一碗肉汤。
那碗里翻滚的肉汤泛着诡异的紫褐色,表面漂浮着的肉块形状各异,除去一些奇异的鳞片,偶尔还能看见未处理干净的细小毛皮。
伊格妮丝强压下胃里的翻涌,机械地用四指握住木质汤匙。这具身l早已习惯了这种诡异的腥膻,唾液开始不受控制地分泌起来。她一边咀嚼着有着橡胶般弹性的肉块,一边听父母交谈着坊间发生的琐事。
艾索达尔,这座由蛛魔所统治的强大帝国。雄踞整个大陆的南方,国境横跨千里,而她们现在所居住的村落,不过是帝国千万个底层聚落之一。
作为拆解者,他们一家每天都要辛勤的劳作,以换取生存所需的补给。
“吃完,我们就要去上工了。”父亲布莱彻用前肢轻轻拍打女儿的背甲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伊格妮丝注意到父亲的甲壳上新增了几道裂痕,那是前日搬运矿晶时被坍塌的矿石砸伤的。他的螯肢上还沾着昨夜修补矿道的黏液,泛着细微荧光。
当伊格妮丝跟随父母穿过蛛网交织的巷道时,晨雾正从地底渗出。
邻居家的幼蛛正在啃食一只腐烂的巨鼠,血沫顺着獠牙滴落;远处的纺织工坊传来刺耳的机械轰鸣,那是成年的雌性蛛魔操纵织机的声音。空气中漂浮着磷火般的粉尘,每吸一口气,都能尝到空气与腐殖质混合的苦涩。
“晚上见,我亲爱的小点心。”分别时,诺拉用蛛丝为女儿系紧腰间的工具包,动作轻柔。伊格妮丝感受着母亲指尖的温度,忽然发现这具身l的心脏正在加速跳动。那不是恐惧,而是某种陌生的、名为眷恋的情绪。
“晚上见,妈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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